【原创百合】食物链
2. 人与鬼
孙继伟的办公室位于一个异常昏暗的地方，由一间废弃的售楼处改造而成，当初租房的时候孙继伟图省事，租房的所有的事情一律交给了蔺真，如今他连房东都不知道是谁，还好蔺真算是有那么一丝微薄的良心，每月还给他交着房租，让他不至于在家里跟各路妖魔鬼怪打交道。但是这房子年久失修，时常漏水断电，就算电路通畅的时候，整个屋子也昏暗得不行，孙继伟也懒得管它，觉得这种环境挺符合自己的工作性质，兼具神秘感和阴气。
孙继伟最喜欢办公室里的一把躺椅，躺在上面让他有种恍惚的感觉，仿佛自己已经像自己的师傅们一样垂垂老矣，不用管红尘是非，只需颐养天年，享受阴凉。正巧今天下午无事，于是他便躺在了上面，手里拿了一把超市打广告发的扇子，旁边手机里放着随机歌单的歌曲，一边摇扇子，一边随着音乐轻声哼唱，一时间竟有些飘飘欲仙。
这种惬意很快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，孙继伟接起电话，对面传来了恼人的熟悉声音：
“中央华景，一个女学生被鬼吸了魂魄，尸体现在在仙湖市殡仪馆呢，不是什么大事，你过来探测一下尸体，找找鬼气大约在什么方位就行了。”
孙继伟嗯了一声，正要挂断电话，却被电话那头的人叫住了。
“我这次和你一起去。”
孙继伟皱了皱眉头：“事情很特殊吗？要出动你。”
“事情不特殊，你特殊行了吧，我都三个礼拜没见你了。”
“除了工作我一眼都不想看见你。”
“就这么说定了，有空的话现在就出来，我等你。”
还没等孙继伟反驳，对方率先挂断了电话。
孙继伟一气之下差点把手机扔出去。
他从躺椅上起来，拍了两下衣服上的灰，慢悠悠地蹭出了门，一边往外走一边思索要怎么应对接下来要见到的麻烦家伙。
他身后办公室门上的招牌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：“继伟丧葬用品大全”
待他到了仙湖市殡仪馆，蔺真果然已经在门口等他了。
三个月没见。蔺真依旧是那副样子，戴个怪里怪气的眼镜，头发剃的很短，背有点微驼，总是害羞一样地低着头，看起来就像那种努力学习然而成绩还是不怎么样的笨蛋高中男生。
孙继伟不太想跟他说话，径直走进了殡仪馆，蔺真默默地跟在他身后，孙继伟拿出一张符咒顺手贴在了门口保安的头上，符咒亮了一下，像燃烧了一样缓缓消失，这符咒有一定的迷惑效力，能轻微控制人的思想，古时候有心术不正的人利用它拐卖儿童，骗取钱财，除了符咒，还有一种药粉也有同样的效果，但是孙继伟学艺不精，至今学不会配方。
保安被贴了符后，眼神变得有些迷离，迷迷糊糊地就给他们开了门，孙继伟一路贴符，走到了存放尸体的冷柜前。
“两天前运来的，一具女尸，死因是猝死，给我们看一下。”蔺真对着被操纵的女保管员说到。
“钥匙……钥匙不在我这里”保管员呆滞地回答。
“那在谁那里”孙继伟问到。
保管员抬起手，直直地指向他们背后。
孙继伟反射性地抖了一抖，回头一看，那里只剩下一个扫把，孙继伟连忙追出去看，只看见一个高大男人的背影，孙继伟想也不想就追了过去。
蔺真不善于奔跑，于是并没有追上去，他待在原地，继续询问那个女保管员
“刚才跑的那个人是谁？”
“我们的清洁工，我们叫他刘哥。”
“他为什么拿你钥匙？”
“他就说想看一下，我当时就觉得应该给他就给他了，不知道，我不记得了。”
八成那时候保管员就被操控了。蔺真想到。
“他什么时候拿的你钥匙？”
“二十分钟前。”
蔺真皱了皱眉，如果清洁工和这件事有关，那么他为何不拿了钥匙就走，非要等到他们来才在他们面前跑呢？搞不好清洁工只是个诱饵。
如果他是诱饵的话，按照所有操控术的法则，距离越近，能操控的动作就越精密，像是根据反应跑开这种动作，虽不算多精密，但是也要保持近距离才行，也就是说，真正的嫌疑人说不定就在这个殡仪馆里。
意识到这一点的蔺真立刻拿起手机拨打给孙继伟试图叫他回来，可是他的手指刚触到屏幕，意外便发生了，殡仪馆的冷藏柜齐齐地打开了，那些僵硬冰冷的尸体从里面爬了出来。
“游魂！”蔺真惊讶地喊了出来，这下他敢肯定一定是有大鬼在作祟了，游魂就是一些孤魂野鬼，有一些身带怨气，一些则没有，他们没有自己的意识，会被怨气强大的大鬼操纵，最常见的作用就是附在尸体上，像影片中的丧尸一样袭击人。殡仪馆有不少停放许久怨气颇重的游魂，这一下一股脑地出来，相当不好对付。
蔺真刚想往外跑，门却突然在他眼前关上了，与此同时，身后的尸体扑了上来。那种说不清的味道瞬间涌了上来，蔺真胃里一阵翻涌，差点吐出来，他振了一下衣袖，自袖中弹出一把小刀，他拿着小刀就势往后一甩，在尸体上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，那口子越变越大，不一会便流出黑色液体，整具尸体从裂口处开始腐烂萎缩，瞬间变成了一滩脓液。
然而在那尸体腐败的同时，蔺真已经被另一具尸体缠上了，那尸体紧紧抓着他的手肘，不让他动作，然后又一具尸体扑了过来，抱住他一条大腿，在上面狠狠地咬了一口。蔺真疼痛难忍，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，手里的小刀也飞了出去。
那具咬他的尸体突然从嘴部开始腐烂，流出了黑色液体，然而还没等它腐烂完全，又有尸体接着缠上来，蔺真的骨关节被挤压得发出了咯咯的声响，他疼得惨叫了起来，被禁锢住的手扭动，手指无助地想要抓住什么。紧接着几具尸体又爬到了他身上，蔺真眼前一黑，整张脸都被尸体压住，什么都看不见。
这时冷藏室的门被从外面一下炸开，孙继伟飞奔而来，一把符箓甩在尸体上面，漫天符箓飘飘洒洒，被贴上符箓的尸体们晃了一晃，一股气息从他们身上飘出消散而去，那些尸体立刻就不动了，蔺真从尸体堆里爬起来，嫌恶地撕掉了被僵尸咬破的裤子，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皮肉。
孙继伟瞟了他一眼，很快把视线转移到了地上的两滩液体上：“你干嘛在这里放毒，这怎么收拾？”
“我错了，下次不这么干了。”蔺真淡淡地回应了一句，便专心处理起自己的伤口来，他用随身的矿泉水冲洗掉了伤口上的脏东西，草草地包扎了一下，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，问道：“你刚才追的人呢？”
孙继伟脸色一黑：“是被游魂控制的，追上去就发现了。”
“我就知道”蔺真叹了口气。
孙继伟看着一地凌乱的尸体，无奈地问了一句：“你还记得哪具是被害人的遗体吗？”
蔺真四下看了看：“不在这些尸体里面。”
孙继伟叹了口气，都这样了，就把其它的柜子都炸开吧。
说完他扔了几个起爆符上去，零星几个还关着的柜子也被打开了，他们凑过去把尸体拽出来查看，蔺真掏出之前拿到的被害人照片，挨个比对。
“都不是”蔺真看完所有尸体，略带疑惑地说道。
二人立马看了看屋子四周，发现上方有一个小窗户，二人绕出门去，在那小窗户外面的地上发现了一坨黑乎乎的脓液，旁边还有一把小刀。
孙继伟低声咒骂了一句。
蔺真是妖怪，无法探测到鬼魂，那鬼魂八成是趁自己跑出去的时候附身到尸体上，用游魂僵尸拖住蔺真借机把尸体弄走，再借用蔺真的毒毁尸灭迹。
“看来这鬼相当了解我们，之前估计错误了，这八成是个熟悉我们的大鬼，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小鬼。”蔺真面容沮丧：“这次可真是丢人了。”
“大鬼怎么会随地吸人灵魂？我看这八成是只刚刚破格的鬼，谁知道是遇上了什么机缘
二人回到停尸房，那个女保管员呆滞地坐在地上，大概是被鬼魂拉扯着坐成这样的，坐姿非常别扭，刚才的尸体把她的衣服扯坏了，露出她的内衣和一半内裤，蔺真扯了扯孙继伟的衣服，示意他去看看保管员是不是被附身了。
“不太可能，被鬼附身的人类我一眼就能看出来。”孙继伟一边这么说着，一边把手覆盖在了那女保管员的头上，眼睛微微闭合，口中念念有词，几分钟过后他撤下了手，摇了摇头：“一点鬼气都没有。”
蔺真也不再说什么，把方才捡起的小刀收回袖子里，跟着孙继伟离开了。
他们走后大约十分钟，女保管员小心翼翼地转了转眼睛，解除了一直以来呆滞的伪装。她就是文纱。
林青对文纱说过，人是看不见鬼的，即使是道士也只能识别出鬼的气息，通过法术能勾勒出鬼模糊的形象，而普通人与鬼是无法交流的，普通人看不到鬼，更触碰不到鬼，而鬼即使是附身在人身上，也仅仅能释放法术和行动，无法说话。所以她也不知道，为什么文纱能清晰地看到她，但是就因为这样，文纱才得以完成这件事。
那鬼影在摸到她的脸之后便虚弱地倒下了，文纱连忙把她扶起来，颇有些不知所措，她有些滑稽地拖动着那鬼影走了一段，只感觉她轻飘飘的，没什么重量，文纱也不知道在别人眼中她们两个是什么样子，但是她不敢直接这么拉着她回家，就就近找了一家旅馆，开房时那个困的厉害的前台都没看她几眼。
她把鬼影拽到床上安置好了，自己坐到了另一张床上，空调很凉，她昏昏欲睡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，等她醒来的时候，那鬼影还在睡着，文纱无事可做，上上下下把鬼影看了个透彻，然后便坐在一边从窗户处盯着那具尸体，约莫凌晨5点天亮了，那具尸体被发现了，6点不到，过来开始处理现场，文纱就这么一直等到下午，鬼影终于动了，文纱凑过去看她，那鬼影与她四目相对，眼睛里尽是惊恐。
文纱生平第一次吓到鬼，也有些不知所措，她试探性地开口问道：“你要喝点东西吗”她指着自己中午没动过的可乐问到。
“你能看见我，也能摸到我是吗？”鬼开了口。
“是啊，这不是显而易见吗？”文纱上手摸了摸鬼的头发，似乎怕说服力不够，她还捏了一下鬼的脸蛋，手感非常好，弹力十足。
鬼像个被人非礼的小姑娘一样叫出声来。
“你至于吗？另外你到底是什么啊，是鬼吧。”
鬼很紧张地后缩了一下：“我是厉鬼”
文纱的脑子转了转，她对鬼的分类一无所知，所以只是应道：“嗯，知道了。”
鬼依然很紧张地看着她：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我叫文纱，你呢”
“林青”
“哦”文纱应了一声，气氛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，名叫林青的鬼一直盯着她，似乎想从她呆滞的神情里看出什么一样。
文纱并不知道该问什么，她原本想谈谈林青为什么杀人，但是她总觉得这时候提这事，林青万一想起来给她也来那么一下可怎么办，于是她想换个话题，思来想去她冒出一句：
“你长得挺好看的。”
林青的表情变得像吃了苍蝇，她拢了拢自己胸口的衣服。
文纱觉得自己在鬼眼中的形象似乎已经差到了一定境界，出于礼貌她往后坐了坐，这时林青突然开口问：“我杀的那个人在哪里？”
“在哪里？就还在那儿啊。”文纱很疑惑，难道她觉得自己还负责给她清理尸体吗？说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林青杀人的事情还是被提及了，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战。
“还在！”林青一下子就翻身下了床，文纱注意到她的动作没有让被子和床单变一点形状，明明自己把她弄上去的时候被子和床单都是动了的。
“跟我去那里。”林青一把握住了她的手，眼中很是急切。
“你先冷静一下，我在窗户这里看一眼。”文纱从窗户探头往外看向那个单元楼口，果然什么都没了，她叹了口气，叫林青一起过来看，林青看了一眼后瞬间面色发白，喃喃自语着：“糟了，糟了”
“什么糟了”文纱有些迷惑。
林青突然转向了她，眼中充满急切：“你要帮帮我，你得帮帮我……”
林青告诉她自己是一个受伤的鬼，现在正在被一些人追杀，只有文纱能帮她了，她让文纱学了几样法术，希望她能帮她处理一下尸体。
文纱立刻就答应了这个荒诞的要求，连她自己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答应的这么爽快，然后她便拿着林青给的几样据说是法宝的东西，还有林青一个晚上教给的皮毛法术，去了本地的殡仪馆。
说起来她也纯粹是碰碰运气，按理说如果那女孩还有家人在身边，而且她就是死在自己的单元楼门口，文纱就住在她单元楼的对面，而且一直盯着尸体方向，不可能尸体都被拉走了还没有看到她家人出现在现场，也没听到什么哭声之类的，所以搞不好那女孩是罕见的独居高中生，当然这也只是猜想，不过如果那是一具还未被认领的尸体，那么它理应是在殡仪馆里停放着。
文纱翻墙进了殡仪馆之后，将林青给的一瓶奇怪的液体抹在了手上，遇到人就拍一下，被拍到的人居然真的就乖乖听话了，林青为了文纱不被这东西毒到，还特意给她吃了解药，文纱就这样走运的一路问到了那女孩的尸体，正打算拿着林青给的东西洒在尸体上，消除林青的痕迹时，追林青的人居然来了。文纱听见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，情急之下拿出林青给她的游魂小瓶，将游魂全数洒在冷柜上，可谁知尸体并没有马上起来，为了躲避，她干脆拽过那个刚被自己拍的晕晕乎乎的保管员，套上了他的衣服，还好那男人身材矮小，衣服她套着倒也合身，她给他身上塞了一只游魂，下了一给信号就跑的指令，让它从窗户翻到外面，还塞给他一个扫把，等到那两人走到殡仪馆门口，那游魂控制的人已经在门口呆呆地扫地了。
文纱气还没喘匀，只见那两人已经进来了，那个稍微高一点男人的不由分说上来就给她脑袋上贴了一个符，文纱虽然吃了保持清醒的药物，但是也只好装出一副被控制了的样子，随机应变地回答着两人，将那个高个引了出去，没想到那个矮一点的似乎没受骗，还在追问她，万幸这时尸体们醒过来了，要不然文纱觉得自己分分钟就要露陷。
没想到那个矮个男人的刀那么厉害，还好尸体够多，几番缠斗下来男人手中的刀脱手了，文纱连忙假装被尸体拽倒在地，拿到了那个矮个男人掉落的刀子，指示那个女孩尸体上的游魂拿着刀跳出窗自尽，这一套程序她一直躲在十几具尸体后面，但是还是提心吊胆，怕被尸体们缠着的矮个男人发现，为此还特意让一具尸体扯坏了自己的衣服。
反正尽管忙乱，她还是完成了这套任务，虽然身上还有一恶心的不明气味，但是文纱感觉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燃烧一样，十分兴奋而刺激。
这时的她，还不知道自己惹上了多大的一个麻烦。
评论